反思的力量：Avatar @ 散步在狂放的邊

從來沒有一部電影能像《阿凡達》一樣讓我看見人類被殺內心卻感到無比痛快。

早在約三、四個月前開始期待《阿凡達》，今天終於一睹全貌，從最早釋出的無對白預告，到後來的聲色俱佳，《阿凡達》非常成功的藉由行銷手法達到宣傳目的，票房目前看來還算亮眼（當然是在不計算成本的前提下…），那評價呢？

姑且不論他人想法（還沒時間看相關影評或心得），我來聊聊一些感想好了。

《Avatar》不至於讓我失望，也不算太過驚豔，整體感覺是可以滿足的，撇開絢麗的3D動畫效果不談，光劇情方面也還過得去，不過最讓我喜歡──也是我覺得設定的最棒──的部份，是整部電影的架空世界與故事發生的背景。

為什麼說我從來沒有像這部電影一樣，看見有人被殺是如此的爽快？因為人物設定的好，它以貌似人類、不那麼醜陋的外星物種與人類作為主要設定的兩種角色。當外星人看起來不那麼兇惡醜陋了，是不是我們對他的觀感也隨之改變？外星人／人類的設定看似與過去無數科幻、災難片相同，但其實仔細看，導演James Cameron巧妙地運用Jack在人類／納美族人的角度切換，達到不一樣的視野。當Jack是陸戰隊員時，他無比熱血地想幫助軍隊達成任務；但一旦進入納美人的角色，隨著融入族人的生活後，開始產生矛盾。

外星人與地球人戰鬥在好萊塢不是新聞，但《Avatar》不像《MIB》或《ID4》之流的電影那般運作。因為外星壞蛋攻擊地球，所以弱勢、傷亡無數的地球人──也就是「我們」，在看似微乎其微、無比艱困的環境下，絕地大反攻打敗外星壞蛋，守住地球，將「他們」趕回外太空。

這是偉大的地球人跟腦部過度開發的好萊塢編劇自慰用的，你不會真的相信吧？

好吧！就當這真會發生，那麼，如果將角色「調換」過來的話，你會是什麼感受？地球壞蛋去欺負弱勢的外星種族，將他們賴以生存、信仰的環境不帶感情地全面毀滅，你說，這時候地球人被外星人爆頭該開心還是難過？此時的「我們」，就是彼時的「他們」。殘酷、高科技、冷血、講著聽不懂的外星語、駕著一架架高科技「飛碟」，無情地轟炸，在地面上逃竄、尖叫、流血、死亡、無力反擊的，此時是「他們」不是「我們」。

然後呈現的力道與批判性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，原來強勢／弱勢，會因立場不同而有所改變。

當然你可以質疑，原生物種／侵略物種的劇情在2D動畫《風中奇緣》早有著墨並且有更深的刻劃，何必留到《阿凡達》來捧屁股拍馬屁。這時我要提到另一項設定的巧妙。

《風中奇緣》、《與狼共舞》、《慕尼黑》或任何立場不同而角色變調的電影，都跟《阿凡達》不同。因為任何種族、戰爭的電影，立場再怎麼不同也擺脫不了政治、歷史、國家認同…或其他更多樣的因素；但無論差別再大的議題都脫離不了一個基本範疇，就是「人」。這些電影的問題都是人與人之間的抗爭，可是《阿凡達》不同，它完全跳脫人類對人類戰爭活動的框架，利用人類對不同型態生物（他們雖然長得像人，但仍是外星人）的攻擊凸顯出一個核心問題：爭鬥與野心。

攤開人類發展史的卷軸，爭鬥與野心在歷史的牛皮紙上從來不曾缺席，佔領、欲望是人類的原始本性，儘管再怎麼以「文明社會」掩飾，依然隱藏不了眼鏡背後貪婪嗜血的眼，佈滿血絲的模樣是多麼駭人。

如今人類離開地球，不再攻擊人類，開始攻擊其他星球的「人類」，這是永無止盡的擴張、永無止盡的殺戮、永無止盡的佔有、永無止盡的欲望。這是永遠的人類。

你用地球上彼此的戰爭述說人類之間的醜陋太過複雜，搬到地球之外，簡單多了。

簡單來說，人類「主動攻擊」，加上攻擊對象「非人類」而是外星人，成為《阿凡達》前半段的主軸；但電影來到後半段，講得又是不同問題，且更為嚴重。

我記得Jack剛碰到Neytiri時，Nrytiri對他說了一句「你們人類就是無法學習」之類的話。我私自以為，那正是整部電影的核心所在。

那是比不重視環保更可怕的毒瘤。

因為不願學習，所以到了新環境第一件事是先將環境改變成自己習慣的生活方式，而非學習適應環境；因為不願學習，所以初見原住民不是學習尊重與文化交流，而是佔領、砍森林、建鐵路、蓋大樓、裝冷氣；因為不願學習，所以總驕傲的認為教導對方知識、文明、蓋學校是好的，而非體會對方的悠久歷史。

因為不願學習，所以有多少海洋、多少大地、多少樹木、多少山脈都不敷消耗；因為不願學習，所以有幾顆地球都不夠用。榨乾一顆再換一顆，反正宇宙很大，對吧。

也許有不少人認為，前半段Jack在納美人的部落裡學習生活的橋段很悶、很不必要，但在我的認知剛好相反，沒有那些若干的堆積，無法成就後段心理衝擊的力道。詹導利用原住民／外星人、侵略者／地球人之間的觀點互換，從頭到尾跟著Jack與納美人一起學會尊重大地、森林、其他生物，並藉著特殊的「毛髮接觸／心靈交流」顯示與大地間互相信任的重要，再到後期被人類攻擊的無力，整體安排相當成功。讓我們一路學習一路體驗，然後恨透了骯髒的人類。

儘管那就是我們。

雖然劇情上有許多諸如愛情的不必要、太過老套的轉折不盡理想，但光就3D動畫的表現，與詹導對於尊重大地與原生物種的描寫就足夠讓我回味上好一陣子。步出電影院，討論聲不絕於耳，關於其他人的想法我不清楚，但我想…《Avatar》給我的震撼頗大，那是包裝在華麗動畫下反而略顯不起眼的巨大反思。

而我好奇手上捧滿爆米花的觀眾們經過無盡地視覺享受之後，能否在拿下3D眼鏡的同時，明白些什麼。